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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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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0 章

就很奇妙, 明明自己也是穿越來到這個世界,且還知曉了自己和周邊人都是炮灰的未來。

但現在聽到白亦初一臉平靜地給自己說著他親眼所見的借屍還魂,自己竟然會產生一種匪夷所思的心情。

有那麽一瞬間, 周梨忽然又開始相信這世間有神靈了,有神靈操縱著這一切,能讓那死不瞑目的人, 重新附身在一個傻子的身上,活了過來。

不過也就是短短的一瞬罷了。

隨後她吸了一口混雜著雨後草木的散發出的特有新鮮空氣:“當真?”

白亦初其實在經歷過這件事情後,每次想起來,仍舊覺得驚訝。所以他是能理解此刻周梨為何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自是當真的。”只不過想到這借屍還魂之事,到底是牽扯了鬼神來,又時常聽哪裏的大財主鄉紳們妄想成仙人,還煉丹什麽的。

於是就將這件事情給壓了下去, 以免傳了出去, 影響這兩家人的正常生活。

如果不是今兒又遇到了極有可能相同的事情,且還與那本身就十分詭異的何婉音牽扯到一起,白亦初也沒有打算告訴周梨的。

而周梨得了他的肯定,也像是慢慢回過了神來,“你這樣說的話,那這個鐘娘子,十有八九, 只怕真是那何婉音死了附身到她的身上來。”不然的話, 周梨實在是想不通,一個地方縣城的坊主妻子,怎麽會對屛玉縣有如此大的仇恨?

還有她說的那些話, 無不都在證明著她的身份。

至於她能在工坊裏將這些話當著昆侖奴的面說出來,只怕也是信任那田永昌一行人, 相信他們的話,這昆侖奴與活死人無異,是不會將她的秘密給傳出去的。

不過即便是這樣,這何婉音仍舊是太大意了。但也從這側面看出來,她對於屛玉縣,對於自己和阿初這一夥人,到底是有著多深的仇恨了。

一時又十分慶幸,“好在她還沒得消息,若是叫她知曉這昆侖奴是能治好的,怕是不會這樣口無遮攔了。”

當下又問起白亦初,既是已經打聽得了這鐘娘子的消息,可是曉得她那如今在縣裏,還是在別處?還有那工坊裏的炸藥,又制作到了哪一個進度?

卻聽得白亦初道:“我還未到黃楊縣去,這些消息不過是在八普縣裏得了的,不過我已經讓阿澈先行過去了,至於接下來的藥材,只章玄齡在負責。”

所以餘下的事情,還並不知曉。

周梨聽罷,自是不敢多耽擱的,回頭看了遠遠坐在那泡桐樹枝上的嵐今,“那,可還要嵐今與之一同前往?”如果確認了是何婉音,那牽扯過大,實在是不該扯進不知情的人了。

“這個時候,你總不可能叫她回去吧?一並走吧。”白亦初知曉周梨所擔憂的是什麽,但他覺得這嵐今是明月山的人,什麽匪夷所思的見聞她沒聽過?

更何況嵐今就算是知曉了,她也算半個方外之人,並不影響什麽。

他已這般說,周梨便也沒再多言了,點了點頭,便招手喊了嵐今。

嵐今從樹上直接飛來,穩穩當當地落在馬背上,“走了麽?”

“嗯,咱們就不去八普縣了,直接去往那黃楊縣。”如此,再走一個時辰左右,就該分路過去了。

夏日的雨來得很快,去得也很快,隨著太陽從烏雲後面冒出頭來,地面那些積水坑窪也逐漸消失。

等他們一路快馬加鞭趕到黃楊縣之際,已是金燦燦的夕陽了,夕陽餘暉穿過城門口那兩棵五六人合抱的老杉樹,斑駁的光陰均勻地落在城墻上面。

三人一進城,便見著早在城門口候著的公孫澈。

不過看到戴著幃帽的周梨和白亦初,都有些驚訝,不知他二人為何作這般打扮?心想此處的官老爺們又不曾見過他們,並不影響他們微服查案。

但也沒有多問,見了他們,簡單打過招呼後,便同周梨白亦初二人回稟著:“那鐘娘子的工坊,就在城北最邊上,天寶大哥所說的那個工坊,如今卻房門緊鎖,很顯然是因為昆侖奴們被找回,她沒了信得過的工人,所以進度也就只能暫時停下來。”

聽得他這話,周梨和白亦初那懸著的心也放下來了。

他們最怕的就是這鐘娘子那威力無比的炸藥已經做出來了,幸好這昆侖奴的案子及時,還沒叫她成功。

不然真真擔心這個時候什麽都不管不顧,只一心

想著大家死的鐘娘子,怕是已經去往屛玉縣了。

但周梨還是朝公孫澈確認道:“那鐘娘子也在縣裏?”

公孫澈頷首:“在,就是不知為何,她丈夫時候,她家五個孩子,竟也是死了兩個,如今剩下的三個,聽說都是臥病在床呢!”縣裏人都傳,是她夫家這邊的叔伯們不服氣她一個女人掌了工坊,所以暗地裏使的手段。

如此方能將這工坊給搶到手裏去。

話說這鐘娘子原本是個賢惠持家的娘子,她主內,男子操持著外面的工坊,生意不說多好,但到底是好過那種地的人家和小小商小販們,每年還能有些餘錢。

所以日子按理也是過得不錯的。

兩人生了三男兩女,大的兒子已經十六歲,因不是讀書的料子,所以原來就張羅著要與他說一門親事回來,好叫他做個大人,以後跟著他父親在工坊裏做事。

沒想到鐘娘子的男人一下就疾病死了。

公孫澈不知道此時的鐘娘子非原來的那個鐘娘子,只不解地說道:“我倒沒有輕視女子的意思,只不過她家這長子按理已是這個年紀,能幫忙執掌家業的,但不知為何,聽說她那長子提議要去工坊,隔日就病了。”

然後沒過多久,就病死了。

旁人只道是這個兒子孝順,爹死了後他傷心難過,引發舊疾也是追隨而去了,可憐鐘娘子沒了他這個長子,要做爹又要做娘,還要管著工坊,實在是可憐。

人人都去同情鐘娘子喪夫喪子的遭遇,卻沒有人起過一絲的懷疑之心。

但是公孫澈覺得這也太巧合了,說到此處只壓低聲音說道:“外頭都傳言,是鐘娘子男人的叔伯們想奪家產,所以才害她家的,我還沒來得及去著兩家探一探。”

周梨和白亦初壓根就沒懷疑過這鐘娘子丈夫的兄弟們,反而是現在這個鐘娘子極有可能才是真正的兇手。

比喻她那長子想要插手工坊之事,隔日就病,這也太巧合了些吧?

不過白亦初不打算公孫澈知曉太多,當即也順勢道:“如此,你去走訪這兩家人。”一面又看朝嵐今,“嵐今姑娘可是願意幫忙?”

嵐今巴不得呢!能同公孫澈一起。

想都沒想就高興地應著:“好啊。”

如此這般,也沒顧得上找個地方吃口方,只約定了晚上住到縣裏的四方客棧,便分頭行事了。

周梨眼見著嵐今和公孫澈騎馬而去的身影,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然覺得嵐今的個頭,竟然高了一些。

不過眼下也沒仔細多想,轉頭看朝白亦初:“你怎麽打算?”

“直接去工坊吧。”白亦初看了看天邊那徹底墜入山中的落日,暮色馬上就要來了,很快這城池就會被黑暗徹底包圍,正是方便行事。

周梨點了點頭,“也好,只不過我好像幫不得什麽忙了。”自己可沒有那飛檐走壁的功夫。

只不過想起周天寶說那個工坊裏的東西都是什麽,到底是不放心白亦初,生怕他到時候碰到了那些個半成品,萬一引發個意外可如何是好?

於是便與他再三叮囑:“你在臨淵窪的時候,也見過他們試圖改良那火藥的,到了那工坊裏,可不要亂動。”

白亦初見她一臉認真叮囑自己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我又非那三歲的孩童?你擔心什麽。”

周梨心裏頻頻嘆氣,心說能不擔心麽?那何婉音既然組織人做炸藥,很明顯她是會的,不像是自己,連個配方都說不上來。

而且那炸藥威力之大,甚過這天空驚雷,可惜自己不能同白亦初明說。

心裏是有些後悔的,早知道小時候就一一告訴白亦初,自己也是那借屍還魂的算了。

雖然自己這個魂魄來自異世界。

但現在想與他說明真相,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終究還是決定,不說了。

“好好好,我曉得你非三歲孩童,只不過我的性子你是知曉的,我不能同你去,終究是不放心,這裏多說兩句,你便記在心裏,莫要嫌我煩才是。”她一臉的苦笑,十分無奈。

白亦初卻以為她生氣了,只忙解釋道:“我沒有煩你的意思,知曉你是擔心我,不過你放心好了,我聽的,什麽也不亂動。”

如此這般,兩人分頭離去。

又說這天黑了,城中反而更熱鬧起來,那下學了的學生們,和從各工坊裏下工回來的百姓們,都在街道上穿梭著。

有匆匆忙忙趕回家去的,亦有那閑庭漫步四處看四處聽的。

人一多,此處街道又不像是州府裏那樣寬闊,且還設置了黃綠旗子,因此騎馬就不是很方便了。

周梨下了馬來,牽著馬擠在人群裏,一面打聽著四方客棧的位置。

沿街的熱鬧聲裏,忽然傳來一個哭叫聲,這與熱鬧的街景有些格格不入。

周梨的註意力也理所應當被吸引了過去,只見竟然是一幫十一二歲的小孩子在毆打一個滿臉燙傷疤痕的小孩。

那小孩疼痛得卷縮成一團,滿是疤痕的臉上,很多結痂的地方都還沒落,看起來整個人是十分恐怖。

又加上他的頭發淩亂不堪,渾身臟兮兮臭熏熏的,因此讓那些對他產生憐憫的人,一下就被勸退了。

但是周梨不同,各樣的新政推出以後,按理這些無父無母的乞兒們,各地官府也有專門照看收容他們的地方,這黃楊縣難道就沒有麽?

做官做久了,責任心已經鐫刻在骨子裏了,所以哪怕現在不宜節外生枝,畢竟若是那鐘娘子就是何婉音,她最好還是老實待在客棧裏才是。

但處於本能,她還是走了過去,那群孩子見她雖沒露面,但牽著一匹大馬,便也覺得不是尋常人,頓時一哄而散,只留了那個渾身顫抖著卷縮成一團的孩子。

“你是本縣人麽?家在何處,可還有家人?怎會成你這般模樣?”周梨一開始以為是個男孩子,雖知道如今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擡起頭來,周梨才發現,竟是個女孩。

然而躺在地上的那女孩卻下意識地縮了縮手腳,想要避開走過來攙扶自己的周梨,眼裏的恐懼還未散去。

周梨見此,更不可能就這樣轉身走了,只將聲音又放軟了幾分,“我不會害你的,你若是不想回家,你先起來,我帶你去瞧大夫。”

說到大夫,那女孩便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下意識地撫摸起自己臉上的疤痕來。

周梨這才看到,她的手上仍舊有許多燙傷的地方,劃過臉頰的時候,手上的痂反而刮到了臉上的痂,頓時疼得她身體哆嗦起來。

此情此景,周梨這個旁觀者看著,都覺得疼,“你還能起來麽?”她又輕聲問。

女孩掙紮了一下,還是爬起身來了,但是眼裏的恐懼雖已散盡,可是如今卻滿是防備之意。

她的腿不知是被那些孩子踢傷的,還是本身就有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周梨便伸了一只手過去,“走吧。”

女孩打量著她,見她一手牽著馬,一手懸在那裏,猶豫了片刻,女孩便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只不過借著街邊燈火,入目看到自己滿是痂的手,只覺得自卑不已,但還是朝周梨道謝:“謝謝你。”

她這一聲道謝,讓周梨長松了一口氣,就怕她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好意,但現在她既然同自己說謝謝,明顯是有機會能同交流的。

當下周梨也不著急去四方客棧了,只將人帶到就近的一處醫館裏去。

那裏頭的郎中見了周梨將這身上多出燙傷的女孩帶來,有些意外地看了周梨一眼。

隨後喊了藥童出來碾藥,自己則給那女孩診脈。

而周梨則幫不上什麽忙,便在外廳裏等著,一個來給兒媳婦抓藥的大娘得知周梨將街上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女孩帶來包紮了,便同她說道:“大妹子你是個好心人,那孩子願意隨著你來,以後你會有福報的。”

周梨

一聽,便以為她知曉這女孩是何人?連忙借機問起來。

卻聽大娘說:“她是哪裏來的人,我們也不知曉,只是七八天前,她忽然出現在城裏了,躲躲藏藏的,早前便有個好心的書生要領她來醫館,她死活不來,說送她去那善堂裏,她又不願意去。”

而且還不說話,便道:“指不定還是個啞巴,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可憐勒。”

因還惦記著兒媳婦晚上得吃一頓藥,於是忙著回家熬藥,就沒再和周梨多談了。

周梨又等了一陣子,大夫便出來了,抓了三副藥,外加些黑糊糊的藥膏,也不知是什麽東西熬制的,且還有一股酸臭味道。

他大抵也知道這女孩來了鎮子上好幾日,也可憐她,於是便同周梨說道:“你也是個好心人,那三副藥,算是我送你的,只不過這藥膏裏頭,有好幾味藥成本高,我這小地方上,也承擔不起。”

周梨聞言,也是大方地拿了銀子,朝郎中道謝過後,便領著那女孩走。

女孩也願意同她走,沒問她要將自己帶去何方?

直至進了客棧,周梨要了個大些的套房,那小二雖嫌棄女孩一身酸臭味的藥膏,但也不願意得罪周梨這個財神爺,便給領上樓去了。

考慮到女孩如今的樣子,周梨便沒下樓吃飯,使了小二的幾個銅板,讓他幫忙送上來,順便給這女孩準備了些溫和的食物,又托他幫忙熬藥。

女孩很明顯已經好幾日沒吃飽了,在飯菜上來後,短暫的防備後,看到周梨什麽菜都吃了一遍,她才動手。

周梨自是明白著孩子的戒心,因此也是特意將每一個菜都嘗了一遍,也好叫著女孩放心些。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女孩子自打拿起筷子再放下後,所有的碟碗都空蕩蕩的了。

周梨見此,越發心疼,嘆了口氣,喊小二的給收拾下去,沒多會兒,小二的便端了湯藥上來。

這次女孩看著藥,倒是沒等周梨幫她常嘗一口,反而自己一仰頭全喝了。

“你如今可以告訴我,你家是何處了吧?街上也是有人願意幫你的,你為何不接受他們的幫忙?”不管是那給兒媳婦抓安胎藥的大娘,還是醫館的郎中,都有伸出援助之手。

女孩垂著頭,沈默了片刻,猛地擡起臉來,被紗布包裹著的臉上,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是一雙眼睛卻是沈著冷靜,“你不是本地人。”

“我不是本地人?僅此而已?”周梨有些詫異,隨後反應過來,“你是本地人?你害怕他們認出你?”按理她的臉已經燙成了那個樣子,應該是不會有人認出來的。

但是如果長久的接觸,到底是會叫人發現一二。

所以女孩才拒絕大家的幫忙,寧願躲起來,任由滿身的燙傷惡化,也不願意接受大家的好心。

果然,周梨的猜測是正確的,女孩點了點頭,隨後忽然起身,不顧腿上的傷就要朝周梨跪下:“求你帶我走,只要你給我一口吃的,做牛做馬我都願意。”

周梨自是先一步將她攔住了,“我連你是何人都不知曉,便直接將你帶走,若是回頭你家裏找來,告我一個拐賣之罪,我又當如何?”

她這並不是有意為難,只是這女孩連姓名身份都不願意道出來,她也不能就這樣盲目地幫了。

因此便說這一番話來刺激她,希望她能將身份道來,又為何弄成這番光景。

不想那女孩得了她的話,一連退了好幾步,眼睛通紅,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抱歉,我並非有意害你,只是,我……”

她沒在說下去,但也沒哭,只沈默地站在那裏。

“你有難言之隱,我可以理解,但你總歸還是個孩子,若是不願意回家,那就去善堂。”

只是周梨話才說完,那姑娘卻拼命地搖著頭,“不,不,我不能去善堂,也不能繼續留在這縣裏了,會被認出來的。”

得了這話,周梨不禁擰起眉頭來,“你有什麽仇家?”

“仇家?”女孩卻是哀嘆了一聲,“倘若是仇家,倒也好辦,只是可惜,姐姐你如何也想不到,是誰要害我的性命。”

女孩到如今都沒有辦法相信那些事實,她的父親,她的兄長姐姐,然後是她,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弟弟妹妹們了。

可她卻沒有一點辦法,甚至連去求救的勇氣都沒有。

她誰也不敢相信,所以當她在那巷子裏的雜物裏躲了幾天,這身上的燙傷之處開始潰爛,她才從中出來。

只是被太陽一曬,她實在撐不住,便昏死了過去。

醒來竟然有好心人給她的傷上面塗了一層藥。

可是她聽到對方說話,曉得對方是本地人,也不管多待,便偷偷趁機跑了。

隨後便像是一只老鼠一般,躲在著縣城中每一個陰暗的角落,直至天黑會後她才趕出來找吃的。

也萬幸以前的日子過得好,身體倒也養得不錯,所以性命沒有被這大面積的燙傷給躲過去。

其實周梨看到她身上臉上這樣大面積燙傷,卻沒有發生感染等,是十分詫異的。

眼下聽得她的話,便試探性地問道:“莫不是,害你的,是你的親人?”說到這裏,也就猜測起來:“難道你父母不在了,你寄養在親戚家?又或是有了後爹就有後娘?”

女孩到底還是小,她雖有心瞞著,但面對周梨的循循善誘,不由自主就脫口道:“都不是,你一定想不到,這樣對待我的人,是我的親生母親。”說到這裏,她的眼淚一下就決堤而出。

她實在想不通,為何父親忽然去世後,一切都變了,母親的眼裏再也沒有慈祥溫柔的光芒了,反而充滿了戾氣和仇恨,對待他們這些兒女,更如同仇人一般。

大哥死得太忽然了,三妹也在去工坊給母親送飯的時候,失足掉進了工坊裏的深井中。

她覺得不可能,三妹又不是七八歲的孩童,她已經十二歲了,怎麽可能那樣不小心?跑到井邊去呢?

所以她勸說母親去衙門報案,可是母親不但沒有理會,還將她關起來,一天的夜裏,她忽然被這滾燙的刺痛疼醒,只見母親提著一壺燒得滾燙的熱水,正朝著自己傾瀉而下。

她那時候覺得自己看到的不是母親,而是一個惡魔。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沒有翻滾掙紮求饒的機會,直接就昏死過去了。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母親的聲音:“不孝女,竟然敢懷疑老娘!”

是了,她懷疑母親,她在勸說母親為了三妹掉井裏的事情去報案的時候,母親不願意,她一時情急之下,便說了一句:“母親不願意,莫非此事與母親有關系?”

她也就說了這麽一句。

她是無心的,那時候的她怎麽可能懷疑三妹掉井裏的事情和母親有關呢?她不過是太著急了,試圖用激將法,好叫母親為了證明清白,允許她去報官。

但是她沒有想到,換來的是軟禁,是這滾燙的熱水撒在身上的結局。

而此刻周梨聽到她這絕望的哭聲,也完全被震住了。

她也斷然沒有想到,一個親生母親會這麽對待自己的親女兒,這和殺了自己的骨肉,又有什麽區別呢?

她滿臉的大驚。

那女孩看在眼裏,忽然發出一聲自嘲來,“我便曉得,沒有人會相信我的,誰會相信一個做母親的,會對自己的女兒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

她絕望了,軟軟地順著身後的柱子癱軟坐地,這會兒似乎已經感知不到身上的傷疼痛了,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睛裏,滿是絕望和死氣。

周梨見此一幕,急忙走過去,想也沒有多想,“我信你,你快些起來,到床上去躺著,你身上的傷口,不宜這樣撅著身子。”

說著,她見那女孩沒動,便身上去扶。

女孩反而一怔,仰起頭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她,喃喃問道:“你,你當真信我的話?”

“我如何不信你?難道你專門拿自己的一輩子來誣陷自己的母親麽?”周梨回著。

女孩得了這話,卻是哭得更兇了,所有的委屈都在這一瞬間盡數發洩出來,一邊哭一邊說道:“原來,原來只要我願意說,是有人相信我的。”

她這一瞬間有些後悔,早在第一時間就去找叔伯的。

可是世間沒有後悔藥。

也是如此,她此刻看著周梨,滿心的期待,再次確認道:“你真的相信我麽?”

“信。”周梨的口氣很堅定。但其實她沒有仔細去想這個女孩為什麽遭受自己的親生母親這樣迫害的緣由,因此也不知究竟是誰先錯的。

眼下只想著這女孩的傷勢嚴重,該叫她情緒冷靜些才有益身體的恢覆。

她扶著女孩到床上躺下去,那女孩也不知是不是這一段時間精神過於緊張,又沒吃飽,所以這身體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如今躺到了那床上去,又得了周梨信任自己的話,一直緊綁著的神經也松懈了下來。

哭著哭著,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周梨嘆了口氣,拿著棉巾一點點將她眼睛周圍的淚水都給拭去,生怕她這些眼淚感染到紗布下面的傷。

等著做完這一切,她洗漱好,發現時辰已經不早,街道上的熱鬧人群已經盡數散去,只剩下那推著小車或是提著籃子的三三兩兩小商販們準備打道回家。

她打了個哈欠,也沒強撐著坐在桌前等消息,只到隔壁的房間裏躺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得響動,只睜開眼睛下意識地摸著手腕上的手環,卻聽得黑暗中傳來嵐今的聲音:“阿梨,是我。那張床上怎麽有個人?”且還臭熏熏的。

嵐今說著,但也怕吵到外面那人,只躡手躡腳地脫了鞋子爬上床來。

PanPan

周梨得知是她,松了一口氣:“街上撿來的,是個可憐女孩。”

嵐今‘哦哦’地應了兩聲,伸手往床頭上的櫃子拿下來一個枕頭,就在周梨邊上放下,隨後側過身,與她小聲說道:“我去了那鐘娘子家。”

周梨的困意早在她來時,就徹底沒了,如今也便問起她:“那阿澈呢?”

“不知道,我後來聽他說,他到縣裏後,也還沒去那鐘娘子家,我武功比他好些,索性我就去鐘娘子家,他去了那鐘娘子男人的兄弟家,好些也還沒回來。”

不過嵐今要說的不是這個。

一面壓低聲音絮絮地和周梨說道:“那個鐘娘子我沒看到,但是她家好奇怪,她男人雖然死了那麽久,不叫她守孝,可是她兒子和女兒,也才死沒多久,就算是不叫她一個長輩守孝,但是那家裏連百孝都看不到一根。尤其是那個女兒,是去工坊給她送飯的時候,不小心掉進井裏的。”

但是那工坊裏全都是鐘娘子的人,也沒有她男人兄弟們的人,所以那個女兒的死,應該和她男人的兄弟們是沒有什麽關系的。

可女兒才死了這麽短的時間,就算是個小姑娘,不用辦喪事,但終究是自己的女兒,不能一根白孝也沒有吧?

“確定是不小心?”周梨覺得,這鐘娘子的女兒都能獨自出門到工坊裏給她送飯,很明顯也不是那種小孩兒了,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掉井裏去。

自然是不信是意外。

“是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沒人曉得,反正鐘娘子沒有報官,也沒追究那工坊裏其他的人。不過她家裏,現在除了一個女兒和兩個兒子之外,還少了一個孩子,也不知到了何處去,不會也是被害了吧?”嵐今雖然還沒得到公孫澈查到什麽消息,可是直覺給她,那鐘娘子家裏的氣氛太奇怪了。

她正納悶著,黑暗中周梨忽然起身來,連帶著嵐今身上的被子都給拉開了。

“你怎麽了?”嵐今被她這舉動嚇了一跳。

周梨只覺得心頭噗噗地跳著,目光穿過黑暗,朝著外間的床鋪看去,“那外間的女孩,身上全是大面積燙傷,說是她母親燙的。”

嵐今卻是沒明白她這話是什麽意思,根本沒有聯想到那鐘娘子家,而是嘆息道:“可憐的孩子,那以後她怎麽辦?你要送她回家麽?”

“不願意回家,說要同我走。”周梨說著,見嵐今沒有反應

過來,只提醒道:“你不是說鐘娘子家少了個孩子麽?可是曉得多大?”

“好像是她的二女兒。”嵐今回著,這時候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詫異地朝外間看過去,“你的意思是?可是,可是……”

可是哪裏有這麽巧?還有這天底下,哪裏有母親拿開水燙女兒的?

嵐今覺得難以置信,又急忙問周梨:“那女孩年紀多大?”

“十二三歲的樣子吧。”周梨猜測著,她自己也十分震撼,此前根本就沒有往那鐘娘子身上想。

可是如今看來,十有八九了。

更能證明,只怕鐘娘子就真真是那何婉音了,也只有何婉音才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她占了人家母親的身體,卻沒有盡到人家做母親的責任,只怕還叫這些孩子發現了端倪,所以一個個準備將這些孩子害死?

這是極有可能的,畢竟何婉音為了抵達自己的目的,沒有什麽做不出來的,於她那裏,也只有勝者為王,根本不存在什麽善惡或是仁義道德之說。

不然的話,當初她也不會做出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而嵐今得了她的話,也是大驚失色,“這,這這鐘娘子還是個人麽?”還配為人母麽?

周梨嘆了口氣,一面準備起身。

嵐今見此,連忙讓開身,還主動去旁邊的櫃子上摸火折子,隨後將床邊的燭臺點燃。

微黃的燈光一下將黑暗的房屋填滿。

然而即便這燈光如此微弱,還是將那猶如驚弓之鳥一般的女孩給驚醒了。

她處於本能,猛地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隨後下意識就要找那處於陰暗中的角落躲藏去。

根本就不顧及自己身上的傷。

周梨見此,只忙出生止住她的動作,“你別動,是我點的燈,你母親沒有來,你別害怕。”

她的話,多多少少是有些用的,讓驚恐中的女孩冷靜了下來,一面回頭看朝周梨。

只是隨後發現周梨身後多了個陌生姐姐,於是又生出防備之心來,緊張地看著兩人,一面下意識地想要退到那帳子後面躲起來。

周梨看著眼裏,心想不知她是遭了多少迫害,才變成這個樣子。一面則試探地問道:“你母親,是鐘娘子?”

然而周梨這話才說出來,那女孩卻嚇得渾身戰栗,呼吸一下變得急促起來,滿目的恐懼,整個有搖搖欲墜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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